宇智波佐助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再次回到了幼年,那个有父亲,有母亲,有鼬的时候。他在梦里不停地耍赖撒娇,直到深夜也不肯入睡,鼬一直在哄他。可是佐助知道不能睡,他大约已经是第两千次做这个梦了,清楚地知道睡着之后的发展——不过就是鲜血和死亡。
可是这一次鼬没有再像往常那样一直温柔地哄他,而是略带哀伤地说道,
“已经不需要我了呀,佐助。”
然后他就醒了。在狂叫和摇晃中醒来,恍惚间听到了自己最后一声叫喊,“itachi”。
是十七把他晃醒的。十七逆光站在他的床前,高马尾垂在肩侧,依稀和记忆中的兄长有那么几分相似。
原来是因为你,鼬才那么说。
“滚。”
十七应声出门了,但并未走远,约略在门外守着。
然而宇智波的族长已经彻底失去了睡意,干脆地拿起通讯器连接终端,开始签发邮件。
前沿星球资源开发,虫洞穿梭新技术应用,殖民星球暴乱镇压,今天的邮件也没有什么新奇的消息,佐助花了20分钟的时间一一回复,然后关闭了终端。
今天是旧历七月十五日,鼬牺牲的日子。
变幻的梦境使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了一分烦躁。
不能杀了他,佐助想,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稳定的鼬的克隆体,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了他。
摸了摸翘起的头发,男人从床头摸过一个头盔,戴上后重新躺下。
氧气的密度开始逐步下降,熟悉的窒息感开始归来。一百一十五年前,最终的那场战斗里,佐助的机体受了损伤,防护服破裂,出现了窒息的早期症状。是鼬把他推离了战场,而鼬自己那之后不久便与敌人的主舰同归于尽了。
在可怕的窒息里佐助终于又重新见到了鼬,鼬还是那样微笑着对他说,“原谅我,佐助。”一次又一次地说着,直到氧气密度达到阈值,头盔重新打开。
鼬的幻影消失了。
在宇智波与千手的共同执政下,人类迎来了星际殖民的黄金时代。全新的技术“彩虹”使得人类可以广泛地利用各类宇宙射线,获得了近乎无尽的能源。随着新能源到来的是迅速攀升的科技与武力,抗击异族和镇压殖民星球革命变得如砍瓜切菜般容易,再也不需要往日一般的牺牲。
而这一切,都来自鼬和止水留下的一部手稿。
宇智波佐助相信自己大约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兄长,即使是现在的他,依然感觉他们亲密相处的短暂过去里迷雾重重。
在宇智波佐助的幼年时代,战争残酷而血腥,他与鼬的父母相继牺牲在战场上,鼬不得不在非常小的年纪独自照顾兄弟二人。那时候的佐助不是日后的什么战神,他还是一个只会在鼬的怀里嚎啕大哭的奶娃娃。
鼬去世之后的很多年里,佐助一遍一遍地思考着,是不是自己的存在,给鼬带来了过于辛苦的童年,造成了鼬的早熟,以致于成年后的鼬对这个人世几乎毫无留恋?
“别害怕,佐助。无论如何,哥哥都会保护你的。”
鼬总是这样说着。那时候的佐助只觉得安心,却没有发现鼬的话语里潜藏的自我舍弃。止水死后,这种倾向更加明显,鼬不停地说着,“无论如何,佐助一定要活下来。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那时候不到十岁的佐助以为自己马上也要上战场,吓得夜里无法入眠,在一场雷雨夜的哭诉之后,鼬终于停止“只有你一定要活下去”之类的话。
那之后鼬变得越来越沉默。
然后鼬加入了战场,甩下佐助一个人在家。
再然后,佐助也加入了战斗序列。
再再然后,鼬在佐助16岁那年牺牲了。
鼬离家之后两个人变得几乎没有交流,关于鼬的心思,佐助只能猜测,甚至是臆测。
那么你的死,是不是也在计划之中呢,鼬?
在战争胜利之后的整个“黄金时代”里,旧历七月十五日被定为“凯旋之日”予以庆祝,每逢此时,整个人类联盟都会加入无休止的欢庆。 由于宙域迁移而导致的历法更改,新历的每个大周期都有两次“凯旋日”,政府会在这个时候开放赈济,即使是最为穷困的人们也可以免费得到一个月的物资。
然而今日,洋溢在所有殖民星系的欢庆氛围并没有渗入到宇智波佐助的办公室中。
他大约是这个宇宙中唯一仇恨这一天的人,毕竟凯旋之日是鼬牺牲的日子。
更何况,鼬是因为他才牺牲的。
在没有第七代预判战斗辅助系统“雷神”的时代里,战机的操纵依然全部依靠驾驶员的战斗素质。然而异族敏捷的身手和近乎完美的攻防使得战争变得血腥又残忍。佐助十五岁进入战场之后,同期生在一年之内折损过半,而他自己,侥幸在战火中存活下来,被鼬带上了最终决战的战场。
即使百年已经过去,闭上眼睛,佐助依然能够瞬间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时刻。
先是侧翼被敌人撕开了口子,佐助不得不顶上掩护同伴,鼬在失去僚机的情况下与敌人纠缠,被敌方的主炮攻击了战机左臂。佐助失去判断力上前掩护,被敌人迅速击破,随后鼬把他推离了战场,自己冲进了敌人的主炮……
鼬的牺牲换来了敌人的大幅撤退,为“雷神”的研发与战机的更新迭代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佐助在整理鼬的遗物时发现了新的手稿,与数年前宇智波止水留下的手稿一起,为人类开启了新的科技时代。
但宇智波佐助在这场战斗中失去了一切。
他恨透了异族。
鼬死后,宇智波佐助作为宇智波一族的族长第一个乘上了试制机型,与工程编队一起大幅改良了机体,并在每一场歼灭战中冲在第一线。
他不再畏惧,反而开始享受与死神共舞的快//呵呵哒//感。在每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都能想起鼬,想起鼬最后的微笑。
“原谅我,佐助。”
可是为什么是原谅我,而不是对不起?这个时候,说对不起,无法继续陪伴你是不是更合理一些呢?
在无数次的死亡冲锋之后,宇智波佐助开始产生一个荒诞的想法——鼬是故意的。一个平时谨慎的战士,突然冲向敌人的主炮;一个热爱说教的兄长,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的道歉;一个善于掩藏秘密的特工,公然摆放在桌面上的手稿;一个重视亲友的人,在过半族人阵亡之后的平静……
也许,鼬在非常早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舍弃生命的决定。他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使得自己的死发挥最大的价值。不同于佐助,鼬是温文和善的,也许鼬温柔的心根本不适合这个充满了血与死亡的宇宙,牺牲与别离每时每刻都在撕扯他的心……
然而作为弟弟的自己,却是知道鼬死后多年,才慢慢开始发现这一点。
整理遗物的时候,佐助在鼬的书架里发现了一本《亡灵对话录》,这本书里写满了鼬的标注,以至于佐助不得不耗费了整整三天才把这本书读完。
“战争是人世间最大的灾难。”
鼬用深褐色的笔墨把这句话认真地抄写了一遍。
佐助的手指拂过这些字迹,仿佛第一次触碰到了哥哥的内心。
鼬是个沉默的人,即使作为兄弟,他也并不那么了解鼬的世界。早年间阵亡的堂兄止水也许更加了解鼬也说不一定。但佐助是依恋哥哥的,鼬也从不对佐助所有保留,佐助甚至是唯一有权限自由出入鼬的房间的人。
然而即使如此,佐助也没有及时发现这一切。这些关于哥哥内心最深处的事情,其实早就摆在他的眼前,但佐助从未关注过。他只会从鼬的书架上拿走武器装备的最新资料和一线的战斗记录,而绝非关注这些鼬放在哲学分类里的书籍。
鼬对他从来都是敞开的,是他自己拒绝去关注。也许,也许哪怕他早发现一点,鼬也会被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吧。也许他们可以驾着机体逃走,找到随便一个荒凉的边缘星球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宇智波佐助逐渐开始痛恨过去无知的自己。
那之后又过了许多年,佐助成为了战争的英雄,宇智波一族也重新复兴,与千手一族二分天下。人类在新科技的加持下势如破竹,殖民星系一再扩张,从此再无敌手。
凯旋之日的三十年后,人类进入了后世所称的“黄金时代”。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鼬的死亡之上。
所有人都获得了幸福,除却宇智波佐助。
“宇智波先生,是午饭的时间了。”十七的声音打断了宇智波佐助的沉思。
十七背着双手,挺拔地站在门口,黑沉的双瞳在银色面具后关切地看着他。人造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宇中央,正午的阳光映得青年肤色雪白。
十七,鼬的第十七个克隆体。宇智波佐助在心中叹息。
“十七,过来。”穿着笔挺军装的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手关上门,缓缓走到宇智波族长的办公桌前。
宇智波佐助抬手摘掉了青年的面具,熟悉的兄长的面容显露出来。
狭长上挑的凤眼,微青的泪沟,浓密的羽扇一样的睫毛,是深刻在宇智波佐助心中的面孔。
宇智波佐助所爱之人的脸庞。最爱之人的容貌。
正午灿烂的阳光下,青年细腻的肌肤宛若透明,宇智波佐助长久地注视着他,仿佛沉浸在过往美好的梦幻之中。
十七沉默地站在宇智波佐助身旁,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注视,也十分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果然宇智波的族长大人开始撕扯他的军装。
这其实是惯常发生的事。
尽管宇智波的族长大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所爱之人,但一个没有记忆的克隆体在某些方面依然称得上可堪大用。
青年瘦削的身体暴露在阳光里,作为一名常年隐藏在黑暗中的护卫,十七的肌肤显露着理所当然的苍白。他被宇智波佐助粗暴地按在办公桌上,潦草地扩张之后,熟悉的入侵感再次侵蚀入他的身体。
他们之间的xi//ng从来也无关爱与幸福。
十七咬着低着头,汗珠顺着面颊滴落在眼前的文件表面,缓缓地洇开了一片湿痕。他的眼前白光一片,脖颈被佐助狠狠地按在桌上,只能勉强看清几个字,
“极密”,“叛徒”……
宇智波佐助仿佛并不在意机密文件的暴露,他勒着青年苍白的脖颈,恍惚间感觉到十七似乎比鼬当年要瘦一些。他那么爱恋着鼬,但八岁之后鼬就再也没有拥抱过他。十七与鼬,究竟哪个更结实一些,他也永远无从知晓。
但十七是在眼前的,“你瘦了,十七”,宇智波的族长扳过青年的肩膀与他接吻,愉悦地享受着高ch//ao的余韵,“别让我扫兴。”
十七没有说话。
宇智波佐助挥手把他掼在地上,青年瘫软的白皙身躯重重地摔在地毯上,不痛,但是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十七还是沉默地凝视着他。
宇智波佐助被这样的眼神看的烦躁,“过来舔干净。”
你不能这么像他,宇智波佐助想,你没有记忆,你只是个傀儡。
尽管宇智波佐助只能拥有傀儡。
第十六个克隆体再次自杀之后,宇智波佐助彻底放弃了复活宇智波鼬。鼬作为顶尖的战力,其生物信息与记忆一直在中央辅助系统中有所储备。尽管在没有本人授权的情况下克隆他人是被伦理协定严格禁止的,但以战后佐助的权限,制作出一个包含全部记忆的完全体克隆并不困难。
然而鼬的克隆体一旦脱离母舱,恢复记忆,就会一言不发,直至自杀身亡。
这是宇智波佐助一直无法接受的事情。
每一次克隆都要经过极其漫长的等待,在鼬战死后的百余年中,宇智波佐助几乎就在重复着克隆自己的兄长,然后面对兄长再一次自杀的事实。
少年时宇智波佐助曾读到过西西弗斯的神话,一个不断推石头的人。他那时不过十岁,但却已经模模糊糊地理解了其中隐晦的含义——有些事情虽然永远无法成功,但却是不得不去做的,即使失败了,也要一次一次地重复下去,这就是来自命运的诅咒,源于诸神的惩罚。
对爱上了自己兄长,对抚养自己的唯一血亲产生欲望的可怜人宇智波佐助的神罚。
无论他使用怎样的手段,全方位监控也好,给鼬戴上手铐脚镣也好,禁止鼬与所有人接触也好,鼬总能找到办法自杀。他甚至可以和其他人言笑晏晏,但从不和佐助说哪怕一句话。
第十六个克隆体出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抢夺医疗台上的柳叶刀。宇智波佐助推辞了所有的工作,把自己和鼬关在一起,时时刻刻地注视着他。鼬又一次趁他熟睡打破花瓶割开动脉之后佐助不得不给他全天注射肌肉松弛剂,并把他的手和自己拷在一起。
这是百余年来,鼬加入军队后,他们得以共处最长的一段时间。
三个月十五天四小时零六分钟。
佐助对鼬说尽了一生所有的话,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能出口的不能出口的,只希望兄长能够留下来。他实在无法理解兄长对于死亡的执着,难道仅仅因为死过一次,重新被赋予的生命就应该被彻底舍弃吗?
在看似永无止境的温柔与枷锁中,鼬假装屈服了一段时间。
那是佐助最甜蜜的一段回忆。
鼬变得和从前一样温柔体贴,而且再也不像过去一般忙碌,时不时地撇下佐助去读书。第十六号克隆体拥有鼬的全部记忆,和鼬完全相同的生命体征,当他温顺地敞开身体的时候,佐助几乎瞬间就沉溺其中,理智向烟火一般蒸发。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鼬,温顺迷人得超乎他所有龌龊的妄念。
所以等到鼬对他举起刀的时候佐助简直不想反抗,就这样死在温柔乡里吧,也挺好,他摸着鼬的头发,混乱地想着,毕竟前一秒钟鼬还在他身上翻云覆雨,鸦羽一般的长发铺了他满肩。
但鼬避开了他的要害,常年锻炼出来的肌肉让佐助甚至没有流太多的血,只是短暂地丧失了行动力。
“佐助,真的已经长大了啊”,鼬没有离开他的身体,只是迷恋地抚摸过弟弟的脸颊,“宇智波,就交给你了。”
第十六号克隆体死于佐助随手扔在门口的草荑剑。他大约是怕佐助流血,又解不开两人锁在一起的手腕,只好抱着宇智波佐助走到门口,拿到剑,砍断自己的手,然后再自刎。他死前甚至犹有余裕地打电话为佐助叫了医生。
那之后宇智波佐助再也不和任何人握手。
作为傀儡而出生的第十七号十分完美,符合了宇智波佐助所有的想象。佐助把十七号的出舱时间定为12岁,那时的鼬还没有走上战场,一切还能够在佐助的掌控之中。
而一片空白的十七号在一定程度上惊人地揭露了鼬的本质。
这是个聪明温柔,明明很有主见但意外地有些粘人的孩子。在最初的一年里,十七号除了看书学习,总要抓住一切机会粘着佐助,读书也好,训练也罢,即使是已经掌握了的东西,也想佐助再教一遍。有时候宇智波佐助看着十七号澄澈的眼睛,不由得想起鼬,鼬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已经逝世三年,那时候的鼬已经可以熟练地料理全部家事,并辅导弟弟学习了。
原来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时候,鼬和普通孩子没有什么分别。
佐助给他取名“十七”。和其他克隆体一样,十七有着和鼬一模一样的生命体征,这就意味着,他和前十六个克隆体一样无法见光,只能生活在佐助巨大的寓所里。宇智波鼬作为在“凯旋之日”里作出重大贡献的英雄,其半身塑像至今仍在各个军校和纪念园区里,十七走上大街,被人们认出大约只需要五分钟。
所以这个孩子只好就这么被宇智波佐助圈禁在住所中养大了。
最初当然是有过好日子的。也许是因为作为克隆体的缘故,十七的身体发育有些缓慢,还是个小少年的时候他喜欢靠在佐助身边睡午觉,喜欢做各种各样的甜品出来分给大家试吃,喜欢读各种各样的诗然后把抄写纸贴满墙。
然而随着十七的长大,他变得越来越像鼬,变得沉默而忧郁,眉眼间缠绕着不符合年纪的忧虑。他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一些冷门的书籍,并逐渐拒绝与佐助一起用餐。
宇智波佐助的第一反应就是克隆的事情已经暴露。但十七生活在他的严密控制之下,任何关于宇智波鼬的信息按理都不会流入十七的视野。在反复筛查过所有信息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佐助不得不承认,这就是鼬,鼬理应这个样子,只要他恢复了足够的智力与逻辑。
宇智波佐助那时对于小十七的感情很是复杂,十七有点像他的孩子,又有点像他的小情人。十七刚刚出舱的时候两人常常一起睡,十七懵懂无知的时候经常吻他,佐助习惯了之后也经常回吻过去。十七稍微大了一点之后每天做饭给佐助吃,佐助不论甜咸肥瘦一律全部吃下去,不像是哄孩子,倒是有点像哄情人。
所以他对这个孩子意外地迁就,什么都愿意给他,哪怕后来十七已经开始拒绝和佐助会面。这是孩子的青春期,长大之后会好的,佐助这么安慰着自己。
直到十七的自杀。
为了防止自我伤害类的事情发生佐助没有给十七任何医学类的书籍,并给他的线上id设置了严密的保护。但这个没有任何医学知识的孩子还是很容易地伤害了他自己,十七打碎了一副佐助送给他的画框,用碎玻璃插进了自己的腹部。如果不是佐助的助手临时回到住处拿文件时闻到了血腥味,十七当时就流血而死了。
佐助难以想象这个从未经受过疼痛地孩子是怎么做到的,十七不是鼬,没有经历过军队的铁血训练,他是被佐助圈禁在温室里养大的花朵,理应拥有脆弱而无刺的花枝。但显然鼬总是鼬,即使失去了所有曾经的记忆,只需要四年,他就变回了他自己。佐助被刺得鲜血直流。
他决定给十七一个深刻的教训。
十七的伤口并不深,这个力气不大的十六岁少年只是凑巧割开了一条分支动脉,他甚至没有力气把玻璃碎片拔出来让自己死得更快。感谢日新月异的医疗科技,助理发现他后人造血液迅速挽回了少年的生命。
然而这个孩子根本不清楚自己醒来后面对的是什么。
十七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躺在床上昏睡的样子很像天使,佐助想,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这孩子醒过来。
准备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鼬死后,佐助慢慢翻阅了兄长留下的所有书籍。多半是些晦涩的哲学著作,讨论着人的生死与存在,剩下的都是些军事与科技的工具书。佐助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这些书一本一本地读完,哲学实在不是他宇智波佐助的领域。
但是多亏了这些书籍,佐助慢慢理解了鼬的死亡。
后来,十六号在他面前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自杀后,宇智波佐助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堆满鼬遗物的老房子里,不肯踏出一步。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慢慢发现了宇智波鼬的所有秘密。
鼬崇尚塞涅卡而鄙弃尼采,熟读伊壁鸠鲁。
在佐助看来,鼬对于死亡是矛盾的,他厌恶战争与死亡,对于自身的毁灭却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他热爱这个世界,却又对充满血腥的现实感到绝望。父母死后,鼬担负着抚养佐助的责任,琐碎而无止尽的劳务使尚且年幼的他感到无比疲惫,而止水的死,更让鼬失去了唯一可以交流的人。
这些佐助都可以理解,然而他无法在这些著作中找到关于自己的态度。这些哲人们甚少提及兄弟关系,似乎对于他们而言,父女和母子关系更值得探讨。
直到他发现了一本《羊之歌》,在这本讲述姐弟乱伦的书籍里,鼬在所有的空白边缘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看着这本已经卷边的书籍,佐助仿佛听到了诸神的嘲讽。
看啊,这就是乱伦的下场!
瞧啊,这就是宇智波们宿命!
“无论如何,佐助一定要活下来。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战争是人世间最大的灾难。”
“原谅我,佐助。”
战时的联邦还采取着强行婚配制度,鼬死时21岁,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
所以鼬选择了死亡。
但这是鼬的选择,不是佐助的。鼬疲惫地选择了回避,但佐助不会。即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牺牲整个宇智波的名誉,他也想鼬能够活过来。
即使鼬充满了担心,即使鼬不那么情愿。
也许佐助拿鼬没有什么办法,但十七不一样。
你会情愿的,佐助抚摸着少年的长发想。
十七醒来的时候,感觉肩膀有点凉,腹部却有些温热,是佐助在抚摸他的伤口。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抚养人,“佐助先生……”
宇智波佐助没有回答,男人的手停留在少年的腹部,令他产生了一种要被杀掉的错觉。
“佐助先生,我……”
“你把宇智波托付给我,是希望我不要去死吗?”男人依旧低着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十七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你,一点都没变。但你以为这次我还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男人的手向上移动,轻轻地停在少年雪嫩的脖颈上。
十七感觉仿佛被某种猛兽叼住了颈项,本能的警报轰然作响。少年艰难地开口,“我……我只是”一时冲动,我没有想自杀……
少年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佐助掐着脖子从病床上提了起来。十七被佐助养的纤细柔顺,未经训练的瘦弱身躯在佐助手里轻得像一截花枝。
“你只是想起来了,不是吗,哥哥。”佐助猛地把十七拉到身前,“闭嘴吧,我听够了你的谎言。”
十七有口难言,佐助的手十分用力,他已经快无法呼吸了。可是宇智波佐助还在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生活得很苦,这些都是我造成的,可是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吗?我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
“你太自私了,哥哥。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佐助的手缓缓下移,解开了少年松垮垮的病号服。十七产生了非常不妙地预感,开始尽力地挣扎起来。十七虽然瘦弱,但终究是个快要到成年男孩子,一只手并不是那么容易制住,于是宇智波佐助顺理成章地在少年柔软的腹部来了一拳,并没有太用力,只是想让他乖一点,“羊之歌,哥哥。事到如今何必惺惺作态。”
佐助先生已经疯了,十七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那一拳打得移位,眼前一片漆黑,一阵阵的呕吐感涌上喉头。宇智波佐助从前虽然也冷漠自持,但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十七出生之后甚至从未离开过宇智波的寓所,生得十分脆弱,偶尔感冒都会感觉痛苦不堪的少年感觉痛得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直到后///【穴被佐助的三根手指狠狠地开拓时,十七都没有在疼痛里缓过神来。他赤///裸裸地躺着,双腿架在宇智波佐助的肩膀上,腰下不知何时被垫了枕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面向宇智波佐助。男人坚硬的指甲划过身体内侧,有些钝钝的疼痛,十七感觉自己大约是流血了。
这是什么新的惩罚手段吗,少年绝望地想,“很疼,佐助先生。”
宇智波佐助捏着少年线条润丽的下颌,“疼就对了。这只是一点利息,哥哥。”
那个滚烫的东西楔进身体的时候,十七觉得自己的灵魂大概都被驱逐出了身体。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
他恍惚间听见自己哀恸的悲鸣和祈求,像旁观者一样俯瞰自己单薄的肉体被弯折出一个靡///艳的形状。十七没有接受过任何性////教育,只是大概地明白,正在进行的这种行为大约就是书中所讲的“媾和”。
可是书中并没有说这种行为如此痛苦,也无法向他解释清楚宇智波佐助突然做出这种行为的含义。
但十七清楚地感觉到一种撕裂神魂的痛苦。
他要失去宇智波先生了,而宇智波先生是他仅有的一切。
这场酷刑似乎并没有尽头。十七脆弱的身体无法承受男人的顶撞,疼痛与失血使得少年像个被扯坏的布娃娃一样瘫软在床上。他被顶得头颈脱离了床铺,脖颈无力地弯出一个微妙的角度。宇智波佐助却像是猫闻到了荤腥,揪着少年的长发把他捞起来,在雪细的脖颈上留下一串咬痕。
十七的眼前一片晃然的白光,少年放弃地闭紧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毕竟他本来也是想死的,在发现了自己是宇智波鼬的克隆之后。在这个弥留之刻,他又想起了那本凯旋战记,和书里微笑的英雄宇智波鼬。心脏再次抽痛起来,十七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力气……
直到微热的液体一滴滴地落在少年的胸膛。
佐助先生……在哭吗?十七猛的睁开眼睛,勉力抬头向上看去,却发现那只是汗水。
宇智波佐助冷漠地俯视着他。
在这场残酷的性///【】事里,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视,而结果却只让十七感到绝望。宇智波佐助一直在看着他,看着他痛苦悲鸣,看着他流血流泪,男人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悲悯,仿佛在注视着一件毫无生命的物体。
泪水盈满了少年的眼眶,他注视着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颤抖着开口,
“我……不是宇智波鼬。”
宇智波佐助停下了动作,两人对视良久,男人最终缓缓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轻轻地一掌打在少年的右颊,“蠢货”。
十七赤身裸体地被宇智波佐助扛在肩上,不知走向什么地方。少年曾被猛力击打的腹部硌在男人的肩上,痛得五脏六腑都在痉挛。身下还在流血,十七透过男人摇晃的披风,能够看到身后迤逦的鲜血。
生命力不断地流失,十七感觉到了冷。但是现在无论如何都无所谓了,也许宇智波佐助正在走向某个秘密的焚尸炉,毕竟他只是个被秘密养大的克隆体,一个可以任意虐待的傀儡,即使就此抛弃也想必无伤大雅……
无伤……大雅……
十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他醒过来的时候,宇智波佐助已经带他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仓室。他被随意地抛掷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而宇智波佐助沉默地站在他身边,注视了仓室里储存的“货物”。
这是一个巨大的仓库,储存了约略五十个“货物”。每一个巨大的培养仓里,都沉眠着一个“十七”,这些少年们明显是与十七一批制作出来的,他们年龄相仿,除却从未修建的长发,连面颊上的纹路都与十七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宇智波鼬的克隆,都是他的替代品。
他们每一个都是“十七”。
少年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的名字仅仅是一个数字。十七,也许只是他的制造序列。
他真的是太愚蠢太天真了,他从来都不是宇智波鼬,他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复制品,一个一次性的使用品,也许在他之前,宇智波佐助也曾有过“十五”,“十六”,即使他死了,也还会有“十八”,“十九”。
“我不是宇智波鼬。”少年沉默地低语,泪水滴落在无情的金属地面上。
那是百余年来,唯一一次,宇智波佐助看到了宇智波鼬的眼泪。
上议院的会议一如既往得无聊,况且今天的议题是关于凯旋之日的庆祝预算与善后工作。宇智波佐助晃了晃手中的感应笔,感到一阵异常的烦躁。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不要庆祝就好了。
鼬的牺牲的日子有什么好庆祝的,鼬明明就好好地站在我身后,宇智波佐助腹诽着,随手在光脑的录入界面写下了一个“s”。
这些年来他习惯了随身带着十七,周围人也习惯了他身边这个神秘的蒙面随从。宇智波佐助也说不清自己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是有十七在身边总能让他从战场上培养的杀戮欲望平淡一些。
仿佛鼬还在他身边一样。
十七不是鼬,这孩子当年并没有恢复记忆的事情佐助在事发后很快就调查清楚了。但错已铸成,面对一脸空洞沉默的十七,宇智波佐助也不知该如何道歉。那之后他冒险为十七注册了身份,并开放了尽可能多的权限,姑且算作补偿。
有时候宇智波佐助感觉自己虽然前半生过得还算顺利,但最后大约是不得善终的。他违背兄长的意愿一次次地克隆他,甚至在计划破灭后不顾廉耻地制作了一片空白的傀儡作为自己私欲的替代品。而对无辜的十七,他也因为自己的冲动易怒而犯下了难以挽回的错误。
并且,他还有一个致命的且绝不肯悔改的命门。
在未向议会作出公开陈述的情况下擅自克隆他人是绝对触犯律法的行为,被《第二十二条伦理协定》所彻底禁止。鼬作为有着极高战略价值的战士与科研工作者,其本身的克隆是绝不会被议会所允许的,宇智波佐助根本没有废那个力气去尝试。整整十七个批次的克隆都在他的宅邸秘密进行,只有极少数的心腹知晓。
但宇智波树大招风,政敌环伺,整个政党内部未必就没有被渗透。
比如当年混入十七的日常读本中的那册《凯旋战记》。
尽管那之后宇智波佐助清洗了整个政党,抓住叛徒进行了秘密处决,但他私自克隆宇智波鼬的消息毫无疑问已经被敌人知晓。这件事一旦曝光,对宇智波所在的整个政党都会造成毁灭性打击,宇智波的族人也很可能会因此退下政治舞台。而宇智波佐助本人,多半也会落得下幽禁终身的下场。
也许正因为后果的严重,鼬才不断地自杀。
这就是鼬啊,宇智波佐助回忆着兄长,默默地叹息,总是把所有事情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总是不肯信任别人,总是把弟弟当作小孩子。兄长啊,我既然执意这样做,怎么可能没有做好牵制千手的手段呢。傲慢而自我,是你一生中唯二的缺点吧。
演讲人突然尴尬地停下来看着他,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宇智波佐助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叹息出了声。
“继续。”他只好面无表情地点头。
毫无新意的会议于是得以继续。
十七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宇智波佐助能够感觉得到。
你在担忧什么呢,我亲爱的小十七,你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必担心,即使我死了,你也会好好活着的。
宇智波佐助开了整整一天的会议。离开了上议院的会议室,又来到了宇智波的集会所。这一次,十七没有被允许旁听。
他站在回廊下安静地等待着,就像数年来的无数次那样,等待着自己所爱的人。
宇智波的集会所仿照上古时代神社的样子,修成了颇为古典的建筑群,巨大的朱红色鸟居矗立在不远处,彰显着宇智波的威名。
时间正值新历大周期的第一个春末,空气中充盈着花草的香气。午后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军装上,给常年沉默在暗处的青年带来难得的温暖。
这样的片刻的安宁。
十七习惯在这个时候回忆过去的日子,追溯那些曾经甜蜜的时光。在他刚刚“出生”的日子里,宇智波佐助会把几乎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拿来陪伴他,他可以任性地在所爱之人的怀抱中睡去,再在晨光中交换一个纯洁的吻。
十七还记得自己懵懂无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往嘴里丢,仿佛还没有度过口唇期。宇智波佐助耐心地照顾他的日常的生活,穿衣吃饭,十七最初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直到逐渐发现了宇智波佐助对待他与其他人之间的差别。
他虽然年幼,却拥有几乎无尽的书籍与知识可供追溯。
十七逐渐明白了人与人的差别,社会的运转与阶级的划分,知晓了宇智波佐助的特殊,以及自己对于宇智波佐助的特殊意义。
十七一度无比坚定地相信宇智波佐助是爱着他的。
于是小心翼翼地向宇智波佐助询问表达感谢的方式,那几乎是他第一次主动发问。
男人沉默地笑了笑,然后亲吻了他。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十七闭上眼睛,春日的微风里,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属于佐助的温热。
他有时候想,也许只有记忆是属于“十七”的。作为一个克隆,甚至连身体都属于他人,只有这段脆弱微渺的记忆,是自己存在于世的证明。
他也曾因为宇智波鼬的事情而痛苦过,迷茫过,甚至不惜对自己刀兵相向。但那件事之后他就放下了这一切,因为自己的心明确地说出了,“我不是宇智波鼬”这样的话。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尽管那之后他获得了合法身份,也拥有了新的名字,新的履历,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十七。被赋予的这个名字虽然简陋,但却是一切的起点。
在成为十七之后,他才拥有了宇智波佐助,能够亲吻他,安抚他,隔着面具远远地看着他。
就这样吧,神啊,就这样让我平静地生活下去吧。
我感到了世间绝无仅有的幸福。
会议一直进行到了深夜。这是不同寻常的事情,十七感到了一丝忧虑。
宇智波佐助作为族长,最为讨厌冗长的会议,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如果没有极其重大的事项,宇智波的例行集会通常会速战速决,不超过两个小时。
而今天,已经五个多小时了,集会所依然灯火通明。
十七仰头看着空中的人造月亮,感觉了越发沉重的担忧,如果是自己的事情东窗事发的话,佐助先生,您会如何选择呢?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十六岁成年之后他就拥有了足够高的权限可以查看几乎所有的数据库,悬在自己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当初某个叛徒给他的那本《凯旋战记》,其实还留下了一个模糊的接头方式。大约是想着策反他。
可惜这个叛徒显然不清楚他与宇智波佐助之间模糊暧昧的感情。
那之后宇智波佐助对政党内部进行了大清洗,蓝发的叛徒被半死不活地被脱到他面前,而宇智波佐助坐在他旁边,沉默地看着他。
思索了良久,他还是摇了摇头。
于是那个人又这么半死不活地被拖下去了。
十七不太想知道这些叛徒到下场,他只是有些担心宇智波佐助的立场,担心他会不会被抓到把柄,担心他的政治地位。宇智波与千手的对峙越发剑拔弩张,宇智波方面私自克隆宇智波鼬的事情一旦曝光,会给宇智波带来极大的被动。
千手方面显然已经获得了关于十七的消息,之所以按兵不动,恐怕是因为佐助有牵制他们的另外底牌。双方互有把柄在手,只好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十七虽然处于风暴中心,却无法参与其中,只能默默祈祷,希望关于自己的事情永远都不要曝光,即使曝光了,也能够代替宇智波佐助接受所有刑罚。
无论宇智波佐助怎样对待他,十七都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威胁。
这也许就是爱,他这样想着,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起来,砰砰作响。尽管这心跳,这身体都属于他人,但这份感情,和眼下这捧月光,毫无疑问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门终于开了。宇智波佐助一个人走了出来,黑沉沉的瞳眸在月色下掩埋着无数秘密。
“十七,跟我过来。”
十七顺从地低下头,正准备像往常那样跟在佐助身后,宇智波佐助却突然拉起十七的手,缓慢地向前走去。
月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十七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他知道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
宇智波佐助已经做出了选择。
十七惯常的思考话题之一就是死。
他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自己的死,该如何死,会如何死,死后又会留下怎样的姿态。对于他来说,似乎只要是为宇智波佐助而死,无论怎样的死法他都是满意的,甚至是幸福的,而他最为害怕的死法,莫过于眼前。
他们最终还是走向了那间地下室。
这里是十七后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靠近的地方。
宇智波佐助握着他的手很暖,他的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那些悬浮在培养仓中地“十七”们已经消失了,孤零零的仓位停留在中央。
那恐怕就是他的坟墓了,十七心想。
两人沉默地在培养仓前站住,十七感觉自己在发抖,但宇智波佐助还是放开了他的手。
“再见,宇智波先生。”
宇智波佐助依然沉默。
别怕,十七,不要哭泣,不要输给宇智波鼬。
青年默默地脱掉衣服,打开仓室,缓慢地躺了进去。苍白的肢体浸没在浅红色的液体中,像一束永恒不败的花朵。
仓门关闭了,十七感觉到一阵晕眩,宇智波佐助静默不语,眼神中掩藏着的,是他竭尽全力也无法靠近的过去。
“我爱您。”
十七无声地开口。
怀恋地看了所爱之人最后一眼,青年在晕眩中阖上了双眼。
宇智波的族长在在莹白的培养仓前盘桓良久,喃喃自语,终于在冰冷的舱壁上落下轻轻一吻。
“再见,哥哥。”
宇智波佐助赶到陵园的时候,下起了雨。
他步履匆匆,目光灼灼,仿佛在赴一场等待已久的约会。
巨大的陵园漫无边际,仿佛覆盖了整个星球。十字状的墓碑苍白尖利,如同尖锐的刺,笔直地指向天宇。百年前与异族的战争中,所有战死的战士都在这里统一埋葬,大多数战士都没有遗骨,亲属能够祭拜的,只有政府统一修筑的衣冠冢。
数十年漫长的战争过后,沉默矗立的墓碑接天而去,覆盖了地平线。
这是一个毫无疑问,与死亡有着深刻连结的地方。
很适合作为宇智波佐助令人争议的一生的终点。
触摸着刻有ITACHI的碑文,仿佛又回到了16岁兄长离世的那个夏天。天气是如此的炎热,少年的热血沸腾如冰,大雨浇在身上仿佛鲜血一样温暖。
我来的太迟了,他想,哥哥一定等急了。
战机配备的光震动刀滑入肉体,宛如面包刀切割黄油。
避开了要害部位,也许可以多活一会儿。
青年慢慢地单膝下跪,倚靠在森寒的墓碑前。
鲜血泼洒开来,像一朵朵沉暗的彼岸花。
“哥哥,对不起。”
十七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不再是卑微的没有身份的随从,而是宇智波一族中罕见的天才宇智波鼬。
他还看到了小时候的宇智波佐助,牙牙学语,在他怀中撒娇的佐助。
宇智波鼬过度早慧,以至于几乎没有童年,父母早早逝去后,他便在一片荒芜中独自抚养弟弟。他尚未成年就加入军队,并以出色的战功成功拖后了异族的步伐。他似乎没有任何爱好,生活只是机械地学习工作照顾家庭,宛如一架完美无缺的机器。
如果硬要说这架完美的机械有哪里不足,那就是爱上自己的弟弟这件事。事实上尽管宇智波鼬足够甚至过分地优秀,他所真正拥有的幸福却只有年幼的弟弟。只有面对弟弟的时候,宇智波鼬才可以卸下面具,有那么一瞬的放松。也只有和弟弟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可以流露自己温柔的本性。
扭曲的爱就这么在他的心中悄然诞生。
宇智波鼬是一个,内心细腻敏感,但又空洞无波的人,他能够理解很多很多情感,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无数的色彩在他心中终归沉默。
只有宇智波佐助是特殊的,尽管他是如此的刻板无趣,那孩子依然如此依赖他,依然用整个生命来爱他。
与沉默的他不同,弟弟活得无比热烈,宛如一团火,像夏日的烟火一般绚烂。
他爱那种生命力,那种执拗而热烈的激情。
那样的生存姿态是如此得,惹人怜爱。
最终宇智波鼬也用了整个生命来爱自己的弟弟,决意为那个尚且稚嫩的少年而死。
宇智波止水战死后,他便已日渐消沉,婚配信息的出现更令他对这个世界绝望。这是一场被宇智波敌对势力所操纵的,对整个宇智波,尤其是佐助有着极大危险的联姻。但他却没有哪怕一丝拒绝的权力。
于是他选择了这样的死法,经过精密地计算,在战场上,让自己的死发挥最大的作用。
最后一次记录记忆之后,他走上了最后的战场。
而漫长的梦境此时也终于走到结尾,名为十七的青年在一片血红中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十七还是宇智波鼬。
又或者,他既是十七又是宇智波鼬。
走在首都繁华的街道上,十七有一瞬间的晃神。
城市比他在宇智波鼬的记忆中所看到的要繁华许多,深刻地展示了百年间整个人类社会的进步。而十七自己,他发现自己是头一次这样仔细地观察街道与人群,从前他的心中只有佐助先生,他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注视着他,对其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也许这就是他终究无法成为宇智波鼬的原因,十七感到一阵心痛,然而他心中属于“宇智波鼬”的那部分却感到无比的欢喜。
繁华的都市,和平的生活,这就是宇智波佐助努力百年的结果。
再也没有血腥的战争,没有牺牲,死亡与屠杀,如今的生活,河清海晏,歌舞升平。也许别扭得不情不愿,但弟弟理解了他的理想,并在百年间不懈地努力中替他实现了理想。
宇智波佐助深深地爱着宇智波鼬,这份感情,时至今日,十七与“鼬”才得以真正地理解。
然而。
和平固然美好,然而这份和平的代价似乎大到令人难以接受。
繁华的街道上挂满白旗,人们沉痛地哀悼着某个人的逝去。
“……宇智波佐助先生因病意外逝世,联邦降半旗致以哀思,千手党魁表示愿意延期上议院会议以为宇智波佐助先生的葬仪争取时间……”
从前的十七也许还会有一些疑惑,但现在的他几乎瞬间理解了一切。克隆事件东窗事发之后,宇智波与千手之间的开始了政治拉锯,因为某种原因,也许是因为某个叛徒——十七会想起曾经在宇智波佐助桌上看到的机密文件——宇智波终于落入了下风,不得不与千手进行妥协。而宇智波的让步毫无疑问就是宇智波佐助的自杀,舍弃宇智波佐助,宇智波一族就将得以保全,宇智波佐助的名誉也不会受到玷污。
佐助,真的长大了啊,“宇智波鼬”在心中沉沉地叹息。
用自己的ID卡解锁“雷神”的瞬间,十七几乎落下泪来。与第七代预判战斗辅助系统“雷神”同名的试做战机是宇智波佐助的专属,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乘坐。
宇智波佐助一定是早早预知了他的选择,提前登陆了十七的身份卡。宇智波佐助也一定知道,分享战机的行为意味着认可对方作为自己唯一的伴侣。
百年前,宇智波鼬悄悄地在自己的“月轮”上登陆了弟弟的ID,但直到那架机器被摧毁,佐助都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百年后,轮回逆转,尽管远隔生死,他们终于理解了彼此的爱意。
雷神停留在首都地下中心,轻而易举地从内部撕开了首都圈的防线。
尽管十七已经开始憎恨眼前的歌舞升平,但他终究只带走了宇智波佐助的尸体。他所深爱的青年安静的闭着眼睛,身穿深色的战斗服,如生前一般地威风凛然。
“我们走吧。”从此不再分开。
在青年的唇上落下深深一吻,雷神全速离开,漂流向宇宙深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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