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永恆 -05-

—05— 他曾经认为作为一个吸血鬼是件非常羞耻的事情，尤其自己的家族，还曾以『猎妖一族』为傲。他的父亲是一族之长，对他与兄长的训练十分严苛，他那堪称天才的兄长总是能够完美的达成，甚至超前同龄人的训练，被全族视为未来的希望，年幼的他看着大人们热血沸腾的讨论着兄长的光明前程——他们要靠兄长重振家族的荣耀！大人们相信如此一位天才，定能打败他们的死对头：九尾妖族。 兄长对于那些排山道海的讚誉，一直十分谦虚，对父亲口中的族长之位也表现的兴致缺缺。即便兄长无形中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他和兄长依然十分亲暱，兄长疼爱他、而他也万分景仰兄长，他知道自己不是甚么天才，但他也不能松懈，他要在兄长接任族长之位后，成为兄长的左膀右臂，辅佐兄长重振宇智波一族的名声。 这个梦想直到那夜破灭，当时他不到十岁，丝毫没有察觉父亲与兄长之间的裂缝，没有在母亲的笑容里看见忧愁，止水哥与兄长依然那么要好，却连乐观的止水哥，笑容都变得免强……他甚么也没有发现，单纯的令他感到羞耻，还说要辅佐兄长呢，连最亲近的人眉眼间的忧虑都看不出来，只顾着过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 直到自己的童年，被无情的世界狠狠的掐死，兄长血红的双眼、残暴的行为，痛苦的另他窒息。 他在一片族人的血泊中冷醒，他睁开同样血红的双眼、成为自己曾经的猎杀对象、踏上无知的复仇之旅。 突如其来的领养通知让所有人都很惊讶，尤其是止水知道领养人的名字时，更是一副五雷轰顶的模样。 「他该不会是要把你当成储备粮食吧！？」 鼬一听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哭笑不得的说：「止水你想像力太丰富了吧！」 「那还能解释甚么？一个吸血鬼没事收养一个人类做甚么？太閒了？」 「有可能喔！毕竟已经活了好几百年，可能还没有体会过照顾小孩的生活。」鼬煞有其事的说。他将折叠整齐的衣服放进昨天对方送来给他的行李箱，靛青色的外壳边缘有几只乌鸦的剪影，材质也很牢固，是孤儿院捐赠的便宜货完全不能比的，有个义工还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牌子，每个款式都是量产，有钱但没有一点手段还不一定抢的到。 是为了我吗？鼬轻抚着行李箱外壳，脸上露出平静又满足的笑容，他已经开始期待见到领养人的日子了。 可惜的是当天传说中的领养人宇智波佐助并没有出现，本来挤在门缝边好奇传说中大妖怪的孩子们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毕竟传说中冷酷无情、隐身于黑夜中的吸血鬼王，怎么可能是一个披着大红色头发，神态嚣张的女性呢？毫无神秘感可言阿！ 感受到视线的香琳瞪了一眼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食物』、把他们吓跑后，香琳才将视线放回眼前的小鬼身上，男孩一脸无辜且拘谨的站在他面前，领口已经洗到发皱了，得在佐助看见之前赶快给他换掉，估计他行李箱里的衣服也不能穿了，等会儿趁他不注意直接整个行李箱扔了吧。 ……可恶！佐助到底是有多渴望他阿！？饥渴到血仆本能正催促职着他为主人猎捕嘴边的食物，但她偏偏绝不能动他—— 香琳推了推眼睛，将注意力放回领养的表单上，然而尽管香琳拚命克制着，食物的香气仍她鼻尖盘旋不去，不停地挑战她的忍耐极限……都怪他自告奋勇要来帮忙接人，简直是自作孽！ 香琳一边在心中哀嚎，一边夺过了鼬的行李箱，连声招呼也不打的踱步走出了孤儿院大门，实在不是她不懂人类的迎来送往，但她只要再多靠近鼬几公分，体内的渴望就会烧断她的理智线，在这里就把鼬给了结了。 鼬也顾不得止水在门后愤愤不平的表情，只能快步跟上香琳，顺便回想自己是否做了甚么无礼的事情，另香琳感到不悦？ 没想到鼬走得越快，香琳走的就有多快，到后来鼬即便是用跑的，也追不上只有背影的香琳。 自己居然被厌恶到这种地步？？？鼬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为自己悲催的身体素质感到绝望，不过前面的香琳终于是停下了脚步——她停在一间服饰店前面，店里走出一名紫发的女人，香琳对她细声说了几句话后，女人便把视线放到了鼬的身上。 女人的一头深紫色头发，在整齐的梳理盘在脑后，身材挺拔矫健，一双葛黄色的眼睛在屋簷下显得有些冷漠。她俯下身子，离他更近了些，她身上穿的无袖连身鱼尾裙是黑色的，露出她雪白的手臂，尤其她十根手指特别修长，并涂上鲜豔的深紫色指甲油。 女人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后，眼光突然闪了一下，鼬一时没看出来女人的情绪，只见女人轻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谢啦谢啦，我跟佐助说一声，让他来接人，喔对了、他的衣服，麻烦找件能看的给他换上吧！」说完，香琳立刻迫不急待的立刻消失在了原地，还顺走了鼬的行李箱。 「进来吧。」女人打开擦得雪亮的玻璃门说：「要下雨了。」 「欸？」鼬有点不明所以的进了屋，被带到店后的小房间，不久后外面果然下起了蒙蒙细雨，户外的行人纷纷躲避突如其来的雨势，在室内的鼬则获得了一杯热可可。 「六颗方糖。在这里等着。」女人丢下说完就走掉了，留下一脸茫然的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他喝下第一口热可可时，才明白六颗方糖说的是可可的甜度。 「这几件应该可以。」女人比划了一下鼬的身形，给他拿了几件衣服，要他换上。 几件衣服都是全新的，和鼬在孤儿院收到的二手衣完全不再一个层次，手感十分好也没有霉斑，他挑了一套暗色的衣裤，剩下几件整整齐齐地收回袋子里，出了更衣间后还双手拿到了女人面前。 女人没有接过衣服，依然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杂志：「那边椅子上有个袋子，先装起来吧，这些衣服是给你的。」 「但是……」 「收下。」 鼬默默的将衣服装好后，再次提着袋子走到女人面前：「那个、我其实穿不了这么多衣服，我可否拿一些去给孤儿院的弟妹们？」 这下女人终于抬起了头，她眯起眼睛，浓密的睫毛和深深的眼窝让她的目光看起来有些朦胧：「你……我该说你宽宏大量吗？」 「欸？」 「……完全不一样啊，果然传闻是真的吧，难怪佐助这么急切。」 「不一样？」鼬似乎找到了甚么关键字，「您以前见过我吗？」 「『您』，这个字我可担不起，叫我小南就可以了。」小南淡淡地说，选择性地跳过了问题：「快把可可喝掉吧，要凉了。」 鼬也不好追问，便接过了小南递过来的可可，细细品嚐可可甘甜的滋味，温暖的室内和舒适的衣物另他有些昏昏欲睡，不过他也因此想到另一个问题：「您……小南姐，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的甜度的，院长常常念我不可以加糖超过三颗的。」 小南顺手拿了一张长形的纸张折出一根上头有玫瑰花的书籤，夹进了杂志，不假思索地答道：「你向来如此。」 「太香了，我受不了，佐助你能不能收敛点。」仓皇逃回下水道的香琳猛灌了一整袋的O型血，才勉强盖过鼬的香味。 「这也难怪了，毕竟佐助期待了三千年啊。」大蛇丸不意外的说：「人家以前可是一个强大的吸血鬼啊，如果是人类的话，想必也是难得一见的『大餐』，佐助越是渴望，你们就会越饥饿，正常现象。」 「你倒是幸灾乐祸。」水月从血池里探出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说。他比香琳的克制力还差，要是不泡在血池里就会瞬间被吸血鬼的猎食本能支配，而且慾望越来越强烈，全都拜他已经蠢蠢欲动的主人所赐。 「嘛，我可是从以前就很想好好研究鼬这种强大吸血鬼的科学家喔。」大蛇丸对水月笑了笑，再温和不过的表情却引来水月如野兽般的低吼。 「劝你省点心，鼬要是少根头发佐助都会把你对折成三办的。」说完，水月就『咕咚』一声潜进了血池。 「鼬呢？」佐助问完，便将视线落在香琳手中的行李箱上，这是他亲自选的，况且箱子上就有鼬的气味，光是接触过的事物残留的气息都让他浑身的细胞躁动不已。 「在小南那里，我让小南给他找几件新衣服。」说完香琳便将行李箱如烫手山芋般的扔到了大蛇丸的实验桌上，「你自己去接他，我怕我失控会吃了他。」 岂料，佐助只轻飘飘「唔。」了一个音意思意思，眼神空灵灵的看着行李箱上的几只黑鸦，他其实也饥渴的不得了，一早上就喝光了自己一个月的食物，却无法填满黑洞般的慾望，就像快要冻死的人渴望一壶热茶那样浓烈，可是他也不敢真的动口，他爱鼬、想把鼬咬成吸血鬼、让鼬只属于自己、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可是……成为吸血鬼后，意味着必须舍弃一部份人性，在某些时刻甚至会被野性支配，这些是鼬能够接受的吗？还有成为吸血鬼后恢复的记忆……那些可怕的记忆…… 佐助纠结的情绪在他打开行李箱后，看见那封止水写给鼬的告别卡片时瞬间熄灭，他面无表情的拿起卡片吹了一口气，一团黑火便将卡片燃烧殆尽，连点灰也不剩了。 当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时，鼬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有些坐立难安的看着男人走进店里，身上却没有留下大雨的水渍。 「来了啊。」小南搅拌着手里的咖啡说：「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打电话给鸣人了。」 佐助冷漠严峻的脸庞上闪过一丝阴影，口吻森然道：「不用你多管閒事。」 「不好说啊，我可是鸣人的师姐，有义务帮他注意城市里的异相，」小南锐利的眼神扫过被佐助护到身后的鼬说：「虽然鸣人已经知道了，但『他』八成也会给这座城市带来一场大风雨吧。」 「再大的风雨，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碰他。」说完佐助身边忽然掀起黑袍将鼬裹在其中，下一秒他们身边便捲起一阵阴风，两人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我是不是，造成了佐助先生的麻烦呢？」 「甚么？」佐助看了鼬一眼，表情似有疑惑，随即他把疑惑压了下去说：「你想太多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您觉得无法负担我的……领养，半年内都可以跟孤儿院联络，刚才帮忙签领养证的姐姐，手里有合约书，上面都有写的……」鼬说到一半抬起头，就迎上了佐助的目光。 「半年？合约？」佐助水波不兴将鼬的话重复了一遍，周身的气压瞬间低沉了下来。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觉得困扰，我没有关系的。」鼬咬着下唇的一边，思索着怎么说才好，「很多孩子半年后如果无法与领养家庭磨合，也会被送回去的。」 佐助血色的双眼有些混浊复杂，他盯着鼬看了一会，目光几乎是黏在鼬的脸上，视线灼热着鼬的心弦，如此直接的与一个大吸血鬼对视，多少令他有些害怕，因此他僵着身体也看着佐助的双眼。 「……我不会把你送走的。」良久后佐助才如释重负地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带着鼬来到学校边一栋大楼前说：「你房间在五楼，门口的电话上有一组号码，有事可以打那组号码，缺钱或是要吃东西甚么的都行，学业有问题的话也可以问。」说完佐助却又轻声道：「但想必你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 「那佐助先生你呢？你住在哪里？」我们不会住在一起？ 佐助摇摇头说：「我不需要住所。」说完旋即消失在寒冷的夜晚。 夜凉如水，鼬手里捏着钥匙，心里有股熟悉的悸动，他想起和佐助初次见面，他睁眼时、骤然撞上的目光，心尖上就像是被人掐了一把，竟是有些……心疼？为甚么要心疼？而且佐助，为甚么不愿意留下？ 『佐助果然还是讨厌我的吧？』那个声音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你忘了自己做了甚么吗？』